茕茕白兔，东奔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伴随着沉重的“吱呀”声，王府大门被干牛卫缓缓推开。
纵有天际泼洒下来的月光和身后干牛卫提着的灯笼，整栋宅邸仍显黑暗。
进入前院。
庭中草木丛生，周围的屋檐下还能看到不少扑落在蛛网上的飞虫。
或许是久无人气的原因，这里显得阴冷可怖。
看着一只蜘蛛正辛劳结网，李隆基暗自摇头。
他的兄长终究还是再难相见了。
还有李成器的幼子汾阳王李琎，那个孩子甚是讨喜，文章歌赋过目不忘。
李隆基曾待他视如已出，甚至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好的多。
可惜这些人都已是昨日黄花，过眼烟云，故人不复见矣！
安禄山同样好整以暇的观察着这座宅邸。
他是见过汾阳王父子的，当年的汾阳王府何其风光，现在不过砖瓦一堆罢了！
很快便至中院，这里更是庞大无比，雕栏水榭应有尽有。
一汪泉池正潺潺而流，亦有落叶覆于其上。
张通儒看着这偌大的王府，唏嘘不已。
他顺着阶梯来到活泉边上，捧起一汪活泉将手上沾染的灰尘洗去。
清辉月下，隐约可见一尾游鱼正匿在不远处的水草旁。
心中陡然一紧，张通儒豁然张目四望。
整个王府似乎除了他们再无旁人，安静异常。
但，这正是可疑之处！
皇宫禁苑不乏飞鸟走兽之音，就连坊内林道也有鸣蝉蝈蝈。
这里若真是久无生人又岂会没有这些声音？
他起身正欲离开，却见池旁阁楼内，似有一人正在暗中张望着已方。
张通儒大骇，他欲拔剑却突然想起已方的武器还在宫内。
“希德！”
蔡希德听到张通儒的声音，他紧走两步过来问道：“子护，生了何事？”
张通儒指向阁间二楼说道：“那里有人在窥视我等！”
蔡希德寻指看去，在不远处的二楼栏杆旁果见一人。
他露着半截身体一个脑袋，似乎还轻微动了动。
挥手招来几名干牛卫，蔡希德拔出一人佩刀一脚便将阁门踢开。
蔡希德率先入内，张通儒和几名干牛卫也紧随其后。
屋内更暗，好在有干牛卫提灯在前。
几人顺着楼梯直奔二楼而去，“吱嘎嘎”的踏阶之声，在室内回荡。
上至二楼，蔡希德紧了紧手中武器当先向外廊冲去。
“你是何人？”蔡希德冷声向着那个背影质问。
然而，没有回答！
那人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蔡希德这莽撞性子可不管这些，直接上前一脚朝那人踢去。
脚风破空，却未遇到实体。
看着眼前之物，蔡希德暗骂一声。
“他娘的！”
拿起眼前木架上快要腐烂掉的衣物和一顶帽子转头对众人说道：“没有人！可能是之前住在此处的仆役留下来的。”
在屋内搜寻一圈无果，张通儒指着楼梯。
“上去看看。”
三楼四楼蛛尘遍布，毫无任何活人留下的迹象。
除了沾染些许蛛网与灰尘，众人一无所获只能悻悻走出阁楼。
临了，张通儒看了一眼一楼的座椅摆放。随即不再停留，跟上众人一起出阁而去。
皇帝李隆基和安禄山也发现了这里的情况。
安禄山率先而来，配合着不停颤抖的肚皮，他出言询问：“发生了何事？看你们一惊一乍的？”
“二楼有人挂了件破旧衣服，子护看差眼了。”
“哦？可还有其他生人？”李隆基听到蔡希德的话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回禀陛下，并未发现他人，阁中日久生尘蛛丝遍布。”蔡希德拱手恭敬回答。
一旁的张通儒并未出言。
但他已能断定，这府中有人！
蔡希德所说的乃是三四楼的情况，但一楼二楼非是如此，只不过些许灰尘。
这便是可疑之处，落灰与蛛网岂有重点光顾楼上两层的道理？
但张通儒觉得，这应该是一些没有落脚之地的穷人所在。
年少时，他与生母便是如此。
江边村落发大水，两间土房子垮了。
于是张通儒带着病母只能偷偷的住在稍远处的一座废弃田庄里。
可惜住了没几月，田庄主人前来视察除了将她们赶将出去，还甩了他两个耳光。
七八岁的他四处乞食之余还要照料田地，后来他也会跑去镇上的书私塾听老夫子讲学。
老夫子见他可怜，便就容他在窗外听着，甚至还送了他几本书籍。
历经磨难才有今日，张通儒深知大唐王朝已然危机藏。
而致其飘摇的根本原因就在官场邪风愈演愈烈，商贾与地方官僚沆瀣一气。
更兼一西一北两大边镇日益壮大。
不过这样也好，若不动荡，他们这些人便永远只是商贾小吏脚边可随之践踏的蝼蚁罢了。
思虑间，已然来到了王府后院。
不亏为王府，后宅更为别致。
中间的树木花坛井然有序，四周各有走廊。
廊道宽阔无比，人走在上面会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安禄山看着此间，暗感这可比他在长安的宅邸大多了。
李隆基缓缓来到庭院正中，这里长着一颗歪脖子老槐树。
伸出苍老的手掌抚摸着同样苍老又布满裂纹的树皮，这颗老槐承载着皇帝的儿时记忆。
当时它还是父亲李旦的宅邸，他们几位孩童亦不知道这颗将枯的老槐之悲。
每日在它曲曲扭扭的枝头上爬上爬下，或是绕着它打跳玩乐。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昔日不曾发芽长叶的老槐焕发出些许生机来。
虽然树皮的颜色更深了一些，但光秃秃的枝头上却抽出了稀疏的嫩枝与绿叶。
看着枯木再春的老槐，皇帝李隆基呵呵笑了起来了。
告别老槐，皇帝又去了昔日父亲与大哥所住的房间。
这里的蛛尘似乎并没多少，这令皇帝十分欣慰。
唯一的遗憾便是室内的烛火早已一空，不能点燃它们来仔细查看屋内的父亲与大哥留下来的些许物件。
最后，李隆基一行人朝正房走去。
正房未至，室内却陡然有灯烛之光逐渐放大。
赫然间耀起的几盏明灯，它在一片昏暗的王府里尤为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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