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马车回到了天鹅王国的王城。
眼看着熟悉的景色，埃琳娜心中有些说不出的踏实感：回家了。作为一个异世界的灵魂，看着眼前的熟悉的皇宫、在门口等待着她的母亲、小姨、女仆和骑士，她有了一种归属感。
尹梦霏分不清，这种归属感是自己的，还是埃琳娜的。埃琳娜在影响着她，甚至催生出一种动力，使得她一刻不停地向前。
这种近乎迫切的责任感，在前几次轮回的时候，尹梦霏并不理解，这一次轮回，在天鹅□□活了几年，在看过天鹅王国的人民之后，她忽然理解了。埃琳娜是一位合格的公主，她虽然看似弱不禁风，但她深爱着她的国土，她的人民，她因她所爱而变得勇敢。
埃琳娜，如果能够真正地见上你一面就好了，你一定对天鹅王国的未来有很多想法吧，真想听你亲口说说。尹梦霏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发呆——这张脸是她的，但又不是她的。
门被敲响了，她回过神来，看见卡特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卡特神情十分严肃，“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想去豹国。”
数个小时前。
马车回到皇城，连续驾车几日的卡特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她没有休息，送公主回到房间以后，她又马不停蹄地拿着自己随身的箱子去往了斯蒂芬的宅邸。
阔别近一年，卡特长高了，也长开了。红发原本就夺目，如火一般耀眼的命运不应当生来沉默。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对方，接近一年未见，他们并没有变得陌生，相互之间低声打过招呼，卡特就径直走了进去，把手中的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装满了手稿。
“斯蒂芬先生，这是我在狮国看到的，我认为值得一看的书。”她说，“这些天鹅王国的藏书里都没有，希望您能帮我整理一下，然后放进藏书室。”
斯蒂芬笑了笑，他不紧不慢地端上一杯热茶，递给卡特：“别着急，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一下吧。喝口茶，休息一下。”
卡特接过茶水，她确实渴坏了。一行人里只有她脑子里有地图，即使她不需要驾车，也一直在看路，这些天在路上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几口茶水下肚，她感觉自己的精神缓过来一些，身体苏醒过来，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斯蒂芬家里的氛围。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壁炉里烧着热炭，房间里暖和极了；茶里放了糖，甜到心里都舒坦了很多；手边的小桌上放着新鲜的茶点和几本打发时间的小说，暖黄的灯光，小而温馨的房屋，那个温文尔雅、身份高贵的心上人就坐在自己的对面，看着自己笑。
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
然而，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手，从箱子里拿出还带着奔波寒气的手稿，递给了斯蒂芬。
“这些书里，有讲贸易的，教育的，政治类的，都是我们现在搞不懂的东西，”她说，“天鹅王国藏书不少，但和狮国的图书馆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我希望，我们也能开放藏书室——让更多的国民都能有机会看上书。”
斯蒂芬接过手稿，翻了翻，嘴上却笑说：“我以为你是为我带回来的书，没想到，是为了天鹅王国。”
“也是为您带回来的。”她说，“不仅仅是公主，整个天鹅王国都需要老师。”
“听起来你已经有计划了。”
“是的，我会去请求公主，希望从王城开始，我们能够免费教国民识字。”
“我们两个吗？”
“不——不，斯蒂芬先生，这事还是先得拜托您。”她说。在狮国的日子又逐渐浮现在脑海里，她想起自己在图书馆偶然看到的一本书，这本书很旧，甚至没有封皮，连作者的名字都模糊不清，但好在内容没有收到损害。她翻开来看，这是一本详述豹国教育制度的书，这本书像是有魔力，吸引着她一气呵成地读完，在抬头时，已经是晚上了，这本不起眼的小书，带给她的是无尽的震撼。
书里最后一段话，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如使命一般召唤着她：去吧，智者们，去豹国吧。
“我要去豹国。”
仅仅教会民众读书是不够的，卡特心知肚明，只有像豹国那样建立一套完整的体系，或许才能够真正让天鹅王国运转起来。只是她现在依然没有头绪，谨慎的性格不允许她说出不确定的事情，因此，她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斯蒂芬，只告诉了埃琳娜。
埃琳娜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无比坚定的卡特，恍惚间，觉得她已经和那个为了一块手帕就来做女仆的女孩不一样了。
她看似沉默寡言，看似柔软不安，其实最早就找到了自己笃定的方向啊。
“好。”埃琳娜说，“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可是，”卡特却低下头，做出十分为难的样子，“这样的请求会不会太过自私？殿下之后还要去蛇国，路途凶险，我是不是更应该陪伴在殿下身边？”
埃琳娜笑了，她抬手，将卡特挡在脸颊边的碎发压回她的耳后，看进她的眼睛，道：“不，你的人生只有一次，卡特，我希望你，首先为你自己而活。”
泪水充盈了卡特的眼眶，她头上的状态变化：？？？+20。
随后，卡特将一张地址交给了埃琳娜。
“殿下，这是哈里斯公爵府愿意给我们提供情报的男仆的地址，你有什么事想问的，就给他写信，他喜欢宝石袖口。”卡特顿了顿，继续道，“记得再在信里夹两根阿塞的头发。”
去豹国的路途遥远，卡特为了赶在春招之前到达豹国，决定休息一周就启程。时间太赶，她甚至没有来得及过自己十六岁的生日。埃琳娜为她准备了很多钱财，安排了骑士护送。埃琳娜、阿塞、斯蒂芬和一些女仆来为她送别。卡特瘦小的身躯，穿着一身低调的墨绿色长裙，带着一个巨大的黑箱，骑士护送到目的地后就会离开，等待她的一切都是不确定性的，除了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的艰苦与寂寞。
“阿塞，不要哭了，以后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公主。”卡特对泣不成声的阿塞说道，语气颇像管教小孩。明明阿塞才是年纪更长的那一个，但卡特总是表现的像个姐姐。
“公主殿下，希望你一切顺利。”
跟大家说了一圈以后，女仆长伸手请求阿塞和埃琳娜，示意退远，埃琳娜还有些疑惑，就看见被单独留下的斯蒂芬，心中顿时了然。
斯蒂芬先把手上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她，卡特打开一看，是一盒方糖。
“原本听说你回来才买的，狐国新流行的牌子，比起其他牌子得更甜一点。但你还没留多久，就又要走了。”他说，“我不爱吃糖，你带上在路上吃吧。”
随后，他把另一只手上握着的书递给卡特。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他说，“祝你生日快乐。”
卡特接过书，点点头，踏上马车。马车缓缓驶动，她从马车上探出头来，看见斯蒂芬取下帽子，扣在心口，视线交汇，他眯起眼睛笑了。
马车的速度变快，她不得不坐了回来。将手中的方糖放在旁边的座位上，她翻开了书的扉页，看见了熟悉的斯蒂芬的笔迹，他用优美的字体写下——
每当你在思念我时，我也在思念你。
目送走了卡特，埃琳娜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担忧和不安。无论是教育、贸易还是其他的，天鹅王国毫无基础，短短几年，真的能强大起来吗？
她找到母亲，自这次回来后，她就看到了母亲的数据界面。原来母亲对自己来说，是一个sp特殊角色。最让她震惊的是，母亲对她的好感度足足有一万点之多。母爱如山啊，相比起来，瑞安区区600的好感度简直不够看。
看着母亲，她半疑问，半抱怨道：“母亲，为什么我们天鹅王国一直以来什么都没发展呢？”
咱们虽然是体量上的小国，却是摆烂中的大国。
考特妮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看着埃琳娜。埃琳娜这才注意到，印象里一直美丽的母亲，也开始长皱纹了。她站了起来，走到埃琳娜的身边，扶着她的背，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她迟早会问这个问题。
“跟我来吧，孩子。”她说。埃琳娜跟着她，一路来到了皇宫尘封的顶楼。这里是一座石头砌成的廊，宽度很大，左边是连续的拱门，可以将整个王城一览无余；右边则每隔一段距离挂着一副肖像画。考特妮径直走向了走廊尽头的那一副已经有些褪色的肖像画，那副画像前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是一个纯金的天鹅坠饰。
“这就是天鹅王国的第一任女王。”考特妮道。埃琳娜看向画面，和她印象里开国女皇的雍容或是繁华不同，这副画像里的女人，看上去可以用贫困来形容。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这里并不是一个王国。这片土地因为贫瘠，而被狐国荒弃。”她说，“后来，由于不断的战争，很多逃难的妇女聚集在这里，在她的带领下，她们在这里落脚，通过出卖绣品，得以换取物资，在这里落脚。越来越多的女人听说了这个地方，后来，这里的人就越来越多，最终，她们将她推选为女王，由此，才有了天鹅王国。”
“天鹅王国之所以安然立于几国的夹缝之间，之所以还没有被某一国吞并，就是因为弱小。女人如此之多的国家，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所以即使一直留存，也没有任何的威胁。”
“这几百年来，弱小，就是天鹅王国的立国之本。”
“我认为这是错误的，母亲。”埃琳娜斩钉截铁地说道，“谁说女人就只能卖绣品？谁说天鹅王国就必须弱小？”
她本以为母亲会说更多的话来向她证明弱小——天鹅王国正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出乎意料的，母亲用近乎平淡地语气说道：“是的，我的女儿，这都是些老掉牙的陈词滥调，从你往后，你可以告诉这个世界，天鹅王国到底是什么样的。你也可以告诉这个世界，由女王统治的国家，并不弱小。”
她打开玻璃，取下中央那个天鹅金坠，郑重地交到女儿手上，就像自己的母亲曾经做的那样。
所有的母亲都曾是女儿。
“我的孩子，这块吊坠之后就由你保管了，你可以带着它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她说，“等你成为女王的那一天，你再亲手把它放回来。到时候，再决定你要如何领导天鹅王国，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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