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没多久，大雪悄然而至，而那天，也下了这个冬天第一场雪。
程沪没有去淋雪，淋了要感冒，他才不傻。
他只是看着那雪落下，融入土壤，然后渐渐的，仿佛给土地附上了一层雪白的棉花，他突然就想到了古人一句还挺浪漫的诗。
今朝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他院子里和柏宇汤院子里，两棵光秃秃的大树都盖上了厚厚的雪被，似乎真正能白头是它们。
程沪现实里的家在偏南方的地方，从小到大见过雪的次数屈指可数，这算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么大的雪。
程翩然一大早就跑过来了，因为老管家说，这样的大雪可不多见，便让她缓缓，等彻底熟悉这些繁杂的事务后，再告诉她地契那些。
这段时间，她暗地里的调查依旧无果，她也偷偷摸摸去找了曾经父母在世时的其他铺子，那些店铺要么转了好几手了，要么直接改行了。
她没有包子那么逆天的记忆，能记着这么多细节已经很好了。
不过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茶楼和成衣店……
爹喜欢听书，娘虽然没有耐心，但是她也愿意陪着爹听，还经常带着她和阿沪一起去茶楼听。
不过现在被杨家庄接手了，将一楼改成了一个小擂台。
至于成衣店，他们一家四口，衣服都在那里定制的，所以她会记得胖婶。
“难道……杨家庄接手那两个地方，真的只是偶然吗？”程翩然看过了柏宇汤寄来的信，她不知道的是，柏宇汤也不愿拆了别人的姻缘，所以隐瞒了一些。
程沪看着她心事重重地走进来，有些惊讶她今天来的早。
“想什么呢？”他拿起旁边小厮替他准备好的伞，走出屋檐去接她。
程翩然今日难得换了一身粉色的衣裙，加了兔绒的雪白披风都快与雪地融为一体了，整个人仿佛一朵在雪地中盛放的桃花。
“哥哥，走，进屋，外面冷。”她接过伞，把程沪推进了屋子里。
“陆鸿，别躲着了。”程沪进屋后，轻声说道。
自从他被杨立万彻底关起来后，陆鸿便回到了程翩然身边，好久都没再出现。这次程翩然来，他察觉到陆鸿似乎也跟来了。
毕竟都这么熟了，还察觉不到那熟悉的波动，他们可就白相处这么久了。
陆鸿微皱着眉现身。
他的隐藏变差了吗？怎么连程沪这个没有武功的人都能察觉了。
“陆鸿，你说了吗？”程沪温着米酒，抬头看向一身黑衣的陆鸿。
“什么？”陆鸿有些疑惑，什么说什么？
“你不是说你喜欢别人姑娘家吗？还没告诉她？”程沪暗戳戳地看了一眼程翩然，问道。
陆鸿被黑巾遮掩的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红晕，他看着身前坐着的程翩然，摇摇头。
他有喜欢的姑娘了？程翩然有些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她身后的陆鸿。
两人四目相对。
陆鸿急忙单膝跪地，坚定地开口：“属下绝不会因为儿女私情而置主子于危险之地。”
听到陆鸿承认，程翩然的心好像有些空落落的。
她没有再看陆鸿，只是随意摆了摆手。
“陆鸿，你真不愿意开口吗？”程沪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这段时间是看出来了，程翩然心里连杨立万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她似乎是喜欢陆鸿的。
可是程翩然那么聪明的人，对别人的事看得一清二楚，怎么看自己的心就看不清了？
“她都快订婚了……”陆鸿坐在程沪旁边不远处，宛如星辰般的眼眸看着火盆，明明映着火光，依旧有些黯淡。
“那又怎样？不试试怎么知道她喜不喜欢你？陆鸿这么好看，谁见了不喜欢？”程翩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笑着说道。
陆鸿又沉默了。
“你要不说，我可就替你开口了。”程沪也在看戏，准确的说，就只有他在看戏。
陆鸿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程翩然。
“程小姐，我是说如果。”他有些紧张，怕程翩然无法接受，便只是说如果。
程翩然也好奇，就点点头：“你说。”
“如果，你在订婚前夕，有人告诉你，他心悦于你，你会怎么办？”他没敢摘下捂脸的黑巾，因为他自己都感觉脸好烫。
“嗯？我不知道。”程翩然摇头。
陆鸿愣住了。
程沪也懵了。
好一个不知道……绝了。
见两人不太理解，程翩然解释道：“若是我与少主两情相悦，我将会彻底疏远那人。”
听到这话，程沪觉得陆鸿有希望，但是陆鸿却有些失落，没希望了，老老实实守着程翩然就行了。
“如果你与少主之间并无情意呢？”程沪开口。
程翩然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能在踏入深渊前拥有彩虹也是不错的。”
“陆鸿。”程沪转头看向打算缩回阴影中的陆鸿。
他今天就跟这一对耗上了，男主不让他好过，那就别怪他撬男主墙角了。
程翩然也转头看向陆鸿。
“你是打算去表明心意了吗？”她漂亮的桃花眼中映着火光，熠熠生辉。
陆鸿看得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程小姐……”他有些艰难地开口。
“请原谅属下的冒犯……”他虽然不想看到程翩然拒绝他的样子，但是能在被疏远前多看她几眼也好。
程翩然看着陆鸿正经的双眸，没来由的脸红了。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陆鸿终于把话说完了，他整张脸也红透了。
程翩然瞪大了双眸，陆鸿对她……？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完全看不出来？
看着程翩然红着脸，满脸的惊愕，陆鸿有点后悔，她是不是被自己吓到了？
“程小姐，你就当属下刚刚说了胡话吧。”他急忙起身，不敢再看程翩然，打算躲回阴影中。
“别走！”程翩然眼疾手快，因为是坐着的，起身拉住他有些慢，于是直接扑过去抓住了他的衣摆。
她趴在地上，抬头看着脸红红的陆鸿，突然就笑了。
陆鸿急忙蹲下身，将程翩然扶起。
“我并非良人，你怎么会看上我？”程翩然笑靥如花，趁机一把扯下了他掩面的黑巾。
现在的陆鸿，脸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红了，如果是旁人如此对他，恐怕那人血都流干了，可这是程翩然，他只是有些害羞，仿佛他才是那个被表白的小姑娘。
“程小姐温柔善良，谁不喜欢？”陆鸿不理解为何程翩然会这么问。
一旁的程沪默默喝着自己温好的米酒看戏，陆鸿是什么时候瞎的……明明程翩然做什么都毛毛躁躁的，哪来的温柔善良？这就是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他又想柏宇汤了，今年第一场雪，他没有陪他一起看，也错过了一幕好戏。
看着两人甜腻腻的气氛，程沪赌对了。
好，以后杨立万就不是一家人了。
说好的让程翩然在大雪之时放松放松，结果她却在程沪的院子里待了一天。
杨立万问起那些小厮，他们也只是说正常的聊天，什么都没发生。
于是乎，自从陆鸿表明心意之后，程沪的院子便成了两人约会的地方。
毕竟其他地方都被杨立万的人盯着，虽说程沪院子里是魔教的人，但她宁愿被魔教知道，也不愿意被杨立万得知。
“程小姐，你可不可以……不嫁给少主？”陆鸿看着无忧无虑的她，能与最爱的人如此亲密无间，心里很开心。可是一想到她要订婚了，就特别失落。
程翩然停下手中堆雪人的动作，转头看向陆鸿。
他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星辰般的眼眸之中满是失落。
“不行，我有必须嫁给他的理由。”程翩然摇摇头，几日的相处下来，她自然也知道了自己很喜欢陆鸿，可是她不能让这份感情拦了自己的路。
陆鸿没再说话。
他在奢望什么呢？她是江湖第一美人，未婚夫是杨家庄少主，而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暗卫，能与她相知一场已经实属不易。
“别不高兴了，安心过好现在不就好了吗？”程翩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笑容依旧倾国倾城。
“程小姐……”陆鸿被她的笑容晃了眼。
“叫我翩然。”程翩然主动牵起他的手，他却一下就脸红了，却没有挣脱，任凭自己被她带走。
“谢谢你。”她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陆鸿突然感觉脸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虽然转瞬即逝，但那温润的触感却永远被他铭记在心。
虽然此时此刻是冬天，他却宛如身处阳春三月的艳阳之下，短暂之余，却温暖了他整个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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