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芸芸哆嗦着身子，将手里的好几张写满字的宣纸递给了苏敛意，示意直接看这些，而自己则在一旁昏昏欲睡的模样。
看样子也不是那么能熬。
……
苏敛意继续翻看，但注意到谢芸芸的情况，有些担心。
“你确定能坚持住吗？”
谢芸芸幽幽答道：“这么冷习惯了就好，你还是先看看吧，我怕我说久了容易忘事，就提前写好了今夜的说辞，在这几张纸里，有我想说的一切。”
“嗯……还有我这个病的来历，你也别掉以轻心，指不定下个就是你。”
这话说得……
苏敛意默默向她翻了个白眼，死鸭子嘴硬，明明已经被冷得发抖，还不忘数落自己。
想到她在空间里塞的东西，整个房间已经解封，或许会藏有一些可能的取暖物品吧。
苏敛意有些不确定地默默在心里喊了下小音，而后就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纸上。
谢芸芸来自北域，从小被北域的一家小药宗选作灵植师，或许是宗门较小，属地不大的缘故，宗主对他们这些凡人弟子也很好。
给予了他们一定的权利接触修仙者才能见到的世界，当时许多人都选择了同修仙者一起修习剑法，她也不例外，但是没有灵力的加持，修炼了一年几乎毫无寸进。
之后，随着宗门的壮大，收纳的修仙者越来越多，到了她离开前两年，几乎是全身心投入到每个种植月，就凭宗门的那点地，供养越来越多的修士。
由于北域拥有灵根的苗子越来越少，哪怕是五属性灵根这种最次品也成为了各大宗门招录的对象，宗门明文规定，一旦发现灵根，是不可以转到杂役弟子的身份。
所以这些重任都给了他们这种凡人。
而这种情况下，他们这小部分灵植师需要供应这越来越多张嘴，修士不能辟谷，很多宗门的发展也受制于他们辖区的地，高阶弟子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经常铺张浪费，不知这饭食凝聚的是他们这些人近乎半身的心血。
久而久之，在宗门里，修仙者与凡人不再有什么相同的话语，为扩大耕地，宗门开始在万仙联盟与其他宗门进行大比，筹码有修仙者与灵植师。
宗门间大比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切磋，反倒是更像是以物易物，你输了就可能会损失自己的优秀弟子，元气大伤，但是赢了可以吞并其他宗门。
而谢芸芸的宗门就因为输了决斗，致使城邦被合并，宗主逃离后留下了他们这些人。
对方宗门拥有海量的灵植作为补给，具体来源不知晓，只是那个宗门在接管人员时让他们签下了契书，将自己卖给了大宗门，而后，得到了一本功法。
那部功法名叫《始源灵植术法》，里面有上古时期灵植师以灵植作为修炼的口诀，他们虽不具灵根，但依然可以达到里面记载的呼应阶段。
踏过这个门槛的条件也不难，只需要长期沉浸在灵植之中，提高亲和度，时间超过三个月即可。
但修炼这个功法的目的是得到更多的灵植，所以修炼者必须是灵植师，利用功法可以暂时操控灵力，提高植物的化灵率，这也是这个宗门越来越大，做得越来越好的原因。
几个月后，谢芸芸已经能够熟练使用这个功法操控灵力，加上早些年曾经练过剑法，虽然忘了很多，但毕竟有过底子，先前那些不能舞的剑配合灵力，确实能够达到剑法本身的最低要求。
……
苏敛意越看越沉默，即便她是外来者，在知道灵力本身是不可能凭空产生后对这个所谓的功法提供的灵力也有了大概的猜测，眸色暗沉。
“这个名为《始源灵植术法》的功法是不是在灵力不够时会将生命力转化为灵力，作为共鸣呼应的养料？”
苏敛意放下了宣纸，难得表现得极为郑重。
谢芸芸朝她搭了个响指：“确实，但是我知道这点的时候已经是五年之后。
当时我生了一场大病，凡人医师诊不出原因，家里人只好带我去散修联盟重金请了一位丹师，初次见面之时，便知我时日无多，而此后不能再滥用生命力……”
说着还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你竟然知道这些，我还以为要向你全盘讲述这些修仙者的理论呢。”
苏敛意默默补充了几句，她也才知道不久，多亏了林尤晴，但对于这件事依然选择道出自己的观点。
“据我所知，生命力与灵力同源，这种同源导致其很可能发生相互转化，已知凡人没有灵力，那催动功法发动的诱因自然就变成了自己。”
可以说是等价交换原则，能量守恒，自然也不难猜。
谢芸芸只是摇摇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我们当时并没有接触这些，不知道这个功法带来的后果，甚至，在当时的处境之下，我们修炼功法本身就是身不由己的……”
这里的人并不知道这些，只知道修仙者集天命于己，天生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与权利，虽然从某方面来讲依然是一个在正常不过的凡人，但灵力的存在早已使他们脱离了凡人的范畴。
可以称作超能力者，在这个世界可以横行无忌，做他们任何想做的事。
“那些人打着众生平等的旗号，忽悠我们为宗门荣誉而战，然后，我们为了在有限的时间内满足修士的需要，几乎是拿命换这些灵植。”
那些端上修士餐桌上的东西，在后来，每一个都投入了他们这些凡人的生命之力。
恍然之中，苏敛意想起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死，虽然感觉相关联程度并不大，但总有些什么被她和小音忽视掉了，苏敛意默默抬头，想说什么安慰她，又听她接着道：
“你也不用露出那种眼神吗，虽然生命力损失过多，但是我的身体上除了冰冰冷冷的也没什么表现，倒是你，看着还年轻，别总一幅冷冰冰的样子，看着好像我的前辈那样……”
“你的前辈？”
谢芸芸随口回了个嗯，然后接着道：
“我所待的第二个师门有一个习俗被称为引信，通常会有一个即将离开宗门的灵植师带我们接手熟悉那些活计，自然而然的，我们也跟着耳濡目染了些。
我的前辈是一个和你一样冰冰冷的人，我当时还不知道，那其实不是源自她本身的个性，在生命力耗尽之前，我们的身体会逐渐变得失温，先是从局部，再到全方位地冷掉……”
具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谢芸芸也不甚清晰，只是综合自己的表现来看，或许当时众人以为的淡漠无情，也是源自生命力的损耗。
这边是这部功法的副作用，谢芸芸从北域来到中越，为的就是寻觅补充生命力的方法，寻常灵植虽能补充生命力，但这些都不是直接的生命力，需要依靠灵根净化，是根本不可能对凡人起效果。
传说虚无缥缈，她循着传说的踪迹而来，哪知道半路被骗到南域，还被卖到了这林家，成了林家的小婢女。
若不是林大公子愿意伸出援手，也许是看对了眼，为了坦白自己的价值，谢芸芸向外人透露了自己曾经种过灵植的消息，最终在林大公子的力排众议下，举办了这场并不怎么受祝福的婚礼。
说起来，一切的源头就是那部功法，而谢芸芸想要单独见苏敛意的目的也单纯只是好心地提醒两句，至少，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不要轻易被洗脑了。
“也不知这些你会信多少，但毕竟是我的前车之鉴，若你在此后真的遇上了那破功法，不要被骗了就好，我一直都对自己未能察觉到前辈的异常，待到功法后遗症出现时已经追悔莫及。
放出灵植师的消息一是为了试探，二是为了找几个冤大头，给我点灵植。”
苏敛意目光微微波动，看谢芸芸的眼神有了些迷惑：“这些消息我会注意的，只是这与灵植师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说，她一个人的身份就可以操控这些闲言碎语，还不如说她是什么幕后的主使更好。
“你这就不懂了吧，我都已经将灵植师的内幕告诉你了，你还不明白，当今世界，在外的灵植师凤毛麟角的原因吗？”
苏敛意手指微动，纠结着回过神：“他们都得了这种病死了？”
而那种生命力耗尽的病表现为渐冻，死得悄无声息，失去了宗门的庇佑，灵植师也不过拿命比拼的凡人罢了，最终的后果也如同烟花炸开的那一瞬间灿烂。
所以她的身份才会弥足珍贵，甚至能够促使林家松口。
谢芸芸没说话，算是默许了这个回答，但彼此间依然静默无声，久久不语。
有关于往事，谢芸芸其实不愿意多谈，但是提及灵植师及其传承之事，掌控在万仙联盟手里，而后果除了灵植师本人以外其他人都无从知晓。
若不是她心细，或许也会像前辈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亦或是被宗门暗中处理掉。
这也是各大宗门里，灵植师越来越神秘的原因。
明明只是一群凡人，做的事也只是互惠互利的，却相互隔离开。
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知道对方遭遇了什么，在冰冷的需要面前，这个没了换下一个就行。
“那他们为什么不开辟新的地盘，至少不会守在旧地，坐吃山空……”苏敛意记得，灵力充盈世间，若是只节流，缓解消耗，迟早会坐吃山空。
最重要的依然应该是开源，寻找更加富足的土壤。
谢芸芸否认了苏敛意的话：
“天地初开，清浊分流，上层为轻气，后在化为灵力，若是以前那还好，自从天地间出现了缺口，邪气搅混天地灵气，在人烟罕至的地方形成杀机与幻阵，若没有足够的实力，已经很难再破开死局。”
所以，为了满足修仙者的私立，基于一本上古的功法，万仙联盟默许了这种牺牲凡人的计划，而那些将此作为一切追求的人全然不知。
又何其无辜？
“你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东西，今日你带了多少这种橘子，我都要了，作为这次情报的报酬，这几张纸你都带走吧，留着以后看看。”
说完还朝她挥了挥手，讨了苏敛意存着的橘子。
苏敛意将橘子全部给了她，明明说的是一些破坏心情的话，却还有心思向她要灵植，这就是嘴馋吃货的力量吗？
苏敛意不太能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若是许久没见过灵植的修仙者那还好说，她一个灵植师怎么也这样？
“虽然你不能用灵力，但是灵植也并非需要灵力，就我而言，只是传统栽培，加上阵法化灵即可……”
谢芸芸慢吞吞地品尝着讨来的橘子，随后道：“哪有那么简单啊，这种方式种出来的灵植还不够塞牙缝呢，品质渡灵效果也不好，放我们宗门是要挨板子的。”
“唔……这橘子真不错，放我们宗门那估计只能上交给大弟子级别的人，先前难得偷吃几个，你也是胆子大，还敢带出来，不过我在这里待了大概有两年了，还真没见过这里的灵植师。
所打听到的几乎都已经死了。”
苏敛意惊讶地收回了手：“我打听到的有关于灵植师的评价里，基本都是赞誉之声……怎么会都死了？？”
这些都是存在于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在她穿越来的前几天就梳理过，除了少数失踪外其余的基本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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