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韩烟色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狂驰的汽车冲开挡路的丧尸，嘭嘭哐哐的声音夹杂着令人牙酸的碾碎东西的声响。
她眼神都没分出去一点，方向盘打着，控制着车不会在撞击中失去方向。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够下车清理一下追赶而来的丧尸。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动静的增大，越来越靠近城市丧尸也就越来越多，他们再没有下车清路的功夫。
就这么一段路，换做以前可能也就一两小时的车程，现在却愣是开了大半天，才终于在天完全黑之前，进入了城市的最边缘。
韩烟色身上衣服已经换了一身，之前的已经脏的不行了，喻焕倒是全程轻松，她很怀疑他是不是又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他精神系的能力似乎能对丧尸造成影响，但因为这种猜测过于骇人，她上一辈子完全没有见过同类的精神异能者做到这样，她也不敢肯定，只是始终觉得太过蹊跷，他的有恃无恐必然有所倚仗。
与其说是他笃定她不会把他扔下在半路，不如相信是他在实力上分外自信，有一直藏着的底牌。
“你在想什么呢？”喻焕突然开口，视线扫过两边建筑，这边的路似乎被官方清理过，空阔了不少，丧尸也就零星一些，但曾经热闹的街道现在遍布疮痍没有人烟，倒也让人唏嘘。
“送你到k市了，你……”韩烟色转头看向他，放慢了车速，缓缓驶过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不是要找人吗？我们走吧。”
喻焕露出了一抹格外乖巧的笑容，白净的面孔搭配这样纯净的笑容简直美得让人晃眼，可惜韩烟色对他的把戏已经有了抵抗力。
刹车一踩，手刹一拉，车子直接停在了路中间，周围没有车辆，丧尸也不多，她早就观察过。
“在想什么呢你？”她微笑着看向他，他原本笃信的笑容一点点僵住。
“别的不说，你这家伙分明有异心，你也知道我对你一直很警惕，你还反复试探我，私下里也没少搞事吧？我为什么要留你同行？”
韩烟色露出了一点困惑的模样，而这反而成为了让他倍感不舒服的地方。
喻焕并没有为她的嫌弃所刺伤，甚至于说他理智上对此也有所心理准备。可真正当面对她这种理所当然且该死的有道理到他一时难以反驳的情况时，他突然就有种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这种哑口无言的滋味里，一点点就沾染上了些许迷茫的情绪，他甚至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出这样古怪的情感。
喻焕张了张嘴，一点声音也没能发出来。
他觉得即使自己巧舌如簧，也没有办法改变“当对方不再对他保持宽容”情况下的这种局面。
她礼貌的客套到此为止，事实就是本就不热情的人收回了那唯一的一点温情。
喻焕脑海里盘桓着许多种可能，也有许多种理智可以推导出来的应对方式，他甚至知道自己应该做的是继续自己的复仇，正如同她也有自己的仇恨，甚至他们的仇人都是同一个——
喻焕笑了。
“你不想对付研究所那些人吗？”他深信自己的观察力。
“你和他们有仇，对吧？我也和他们有仇……”
“敌人的敌人并不一定是朋友。”韩烟色打开了他那一侧的车门锁，示意他下车。
喻焕右手无意识地抓着车座的人造革，所幸指甲都修剪得很干净，不然按他这力道肯定得留下不少痕迹。
他咬着嘴唇，僵硬着身子没有动弹，这一刻的下意识的情绪都是真真切切。韩烟色却并不想再照顾他的心情。
她之前的诸多容忍是基于特定条件下的，虽然能够忍，甚至说那时都不觉得他的小脾气等等是特别影响的事情，但在她觉得没有必要在和他继续同行、已经完成了职责的情况下，她便不再会给予他那么优厚的临时同伴的待遇了。
“或者，你认为应该是我下车？”韩烟色想了想，倒是顺着这个思路说了下去，“那么，我要求拿我个人能够带走的一份物资，不会超过四分之一的，这一部分我觉得这是我一路努力应得的。车可以给你，但如果你实在不愿，我们可以‘再商量’。”
“不用。”他本就白皙的面孔更显苍白，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血色全没了，嘴唇都白了。
他像是有点后悔，但又烦躁得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并不是在为之前的举措为难后悔，总之就是纠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声音低了一点，眼眸低垂，连头发丝都写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乖顺，安分得不可思议。
“是你当初救我的……”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湿漉漉的眼睛凝视着她，脸色虽不好看，但更多了几分脆弱的美感，那略显无措无助的样子夹带着些许茫然而更加令人心疼。
韩烟色眉头微微一挑，不等她回答什么，她突然听见：
【为什么没有被暗示……？】
她当场气笑了。
“因为我的异能等级比你更高。”她随口胡诌，当然也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但是足够让他蒙了一瞬，如同被刺到一般下意识地放开了手。
正因为面对面，两人没有错过对方脸上一点的变化，她将他瞬间的愕然看得清清楚楚。
陡然间，她反应过来，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心里会说那样一句话。
在那样一种当时几乎处在发狂的情况下，他勉强清明的意识里面，是他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和自我算计。
如果不是她的读心术非常特殊，她可能很难凭借直接观察而洞悉看破他如此幽微的情绪变化和一贯伪装精良的表现。
他的异能可能是催眠——精神系相关衍生异能。
他用催眠控制了那个小陈护士，也企图控制她，但不论是第一次还是这一次，他都失败了，且不仅是失败了，还反而达到了她读心术的使用条件，被她反读取了。
他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平心而论，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很有压迫力，纠葛的身世经历和黑暗的过去让他从内到外都有一股子消散不去的压抑，这种阴暗的特质搭配他格外俊美的容颜反而形成一种特殊的气质。
多数时候，他都掩饰着自己不太自然的心理和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普通”，但对比其他人，他身上那种坎坷造成的黑暗的“故事感”还是非常突出，只是韩烟色见过许多在末世里心理变态或是心理阴暗的人，对他这样的情况接受良好。
周围的丧尸围聚过来的速度似乎变快了。
韩烟色微微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地想要重新发动汽车，换一个相对安全和安静的位置，却被他一把按住了手。
“你想做什么？”
韩烟色知道他的性情里必然有疯癫的因子。
能够催化出小陈护士那种癫狂人物的又经历过黑暗的人，在他心理本就没有被治愈到普通人状态的情况下，有一些疯狂的想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但她却不想要在这里陪他找死。
她想活着，她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之前之所以用汽车冲开那些丧尸，就是知道仅仅凭借人力，是没有办法立马解决这些丧尸的。
她目前的状态，做不到将这十几至更多的丧尸，如同砍瓜一般消灭，更何况其中有一些似乎已经达到了一级巅峰到二级的水平。
她挣扎了一下，但他的手压得很紧。
想要挣脱不是不行，但车内动手很不方便，而且精力不该消耗在这里。
“你要找人，对吧？”喻焕终于找到了答案。
“我可以帮你找人。”
“……”她挑了挑眉。
“不如打个赌如何？”他笃定地笑了，虽然尽可能装作一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她看到了写在他眼底的那一抹紧张，他并不如看起来的那般从容在握。
“赌什么？”韩烟色余光看到有一个能够在大楼之间跳跃穿行的丧尸靠近了。
“我知道你接下来不是去k市基地，”他一字一句道，“就赌你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我说，你本来要去的地方，一定找不到你要找的人。”
“如果没有立刻找到人，而我刚好能够为你提供帮助，你就要让我跟在你身边——当然，是来保护我。”
“你要和我一起去复仇，在把研究所背后的人干掉之前，你要和我一个阵营。”他的条件给的说紧不紧，说宽松也不宽松。
韩烟色的脑内飞快思量这种可能，她对自己立刻找到孤儿院杨妈妈等人，确实没有那么大的信心。
而喻焕的能力如果是催眠，在面对和人有关的线索时所能够做到的解读能力是非常惊人的，而且他的实际水平应该比她的读心术水平要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能力对她不起效而已。
丧尸愈发靠近他们了，已然察觉“食物”人类的味道。
他们发出的“嗬嗬”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仿佛下一秒就会抓烂车子，扯住他们的血肉。
他按抓着她的手，见她没有反应，忍不住捏紧了，手指更是直接扣住了她。
一点点焦虑和不安不自然地流露出来。
“我也不是一点都做不到的，那帮人拿我做实验，我也不是没有收获，他们从我身上图谋的东西我也很清楚……”他抿了抿唇，犹豫了几秒之后，抬起了头，眼神幽深却又坚定。
“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强。”
那些生涩稚嫩的情绪消散如烟，从他身上，她看到了只有顶尖异能者才能够表现出来的那种强盛气质。
已经走近又伸手抓向他们的丧尸突然磕在了车板上。
喷薄而出的浆液飞溅覆盖了整个车窗玻璃。
她转头，不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只听见喷溅的声音响起，视线里——
远近可见的丧尸，头部全部炸裂开来，飞溅开无数黑红里夹杂脑浆的固液混合体。
突然，喻焕闷哼一声。
鲜血从他口中溢出，随即再压抑不住，汩汩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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