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一向的传统是每个月换一次座位，学生按照班级排名自愿选择位置。
谈斯维原先的位置就很好。
前排，靠窗。视野清晰、光照与通风三项要素兼具，算是非常不错了。
她能占据这个位置不值得奇怪，谈叁虽然成绩不好，但有谈蓁在前头顶着。
从高一开始。
谈这个姓氏本就稀少，同班人询问过后，得知两人是姐妹，没人会没眼色到把她们俩拆开。
这样一来，两人虽然表面关系不好，居然也做了两年的同桌。
谈斯维不想弄得那么麻烦，排好长队，第一个进入，直接选了原来的位置。
接着是江绚，众目睽睽之下，他神色自然地来到谈斯维身前的位置。
经过谈斯维面前时，还对她弯了一下眉。
谈蓁排在队伍第九位，此刻刚好挨在窗户后沿，将教室里的一切收入眼底，见此眉头皱紧，继而舒展而开。
说起来，江绚和谈斯维给人的印象很相似。
哪怕笑吟吟的，也给人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在谈斯维面前的江绚却不太一样。
就比如这个笑容，乍一眼看去似乎和以前没太大分别。然而细心一点就会发现，里面好像……多了点温度。
这使他周身疏离的气质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蓬勃跃动的少年气。
谈蓁若有所思。
再往前看，队伍前排，王芸郁郁不乐的面容撞进眼帘。她正对着窗户里面，安稳坐下的江绚生气干瞪眼。
向来沉静寡言，除了学习对一切漠不关心的女生，突然摆出这副神态，倒是令谈蓁颇为诧异。
仔细想想，又觉理所当然。
——谈斯维。
被谈蓁以复杂眼光盯着的谈斯维，忽然似有所感地往后看了一眼，这时谈蓁已收回了目光，她只看到对方漠然偏开的侧脸。
谈斯维不太在意地回头，发现了王芸的小动作，但丝毫不曾联想到自己身上来。
与此相比，她更关注江绚——对方到底是怎么能在这样充满怨念的目光下，还能视若无睹，稳坐钓鱼台的？
因着这点好奇心，谈斯维放空大脑，兴致盎然地观察起来。
此时战况已进行到：王芸单方面的眼神交锋，在另一方的漠然置之下败下阵来。
且队伍要往前移了，王芸不能一直守在窗边。对方抬脚跨步前，往后飘的最后一眼，居然不是江绚，而是……她？
也不说话，咬着嘴唇，还有点可怜兮兮的意味。
所以说，为什么要对着她露出这种表情啊。
谈斯维试探地对她眨眨眼。
肉眼可见的，王芸眼眸微亮，脸上那股阴郁之色消失殆尽。
唔……
一时间，谈斯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时候，班级第三名，以前的万年老二也找好了座位，就在江绚旁边。
他一直是江绚的固定同桌，果真应了那句老话：“大佬都是和大佬玩的”。
门口的王芸看着明显松了口气，进入班级，整个人都满血复活，欢快地占据了原来属于林蒙蒙同桌的位置。
这下轮到林蒙蒙及她的同桌：“！”
没过一会，靠着谈斯维这桌的过道邻座，位置也被占据了。
队伍排到一半，以谈斯维为圆心，一班众人在教室里组成了半圆形。
从未见过这种局面的班主任：“……”
虽然看不懂，但是我大受震撼。
座位排完，班会课也差不多结束了，而对谈斯维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生物课上。
“第一组第一列的同学轮流起来回答问题。”
“到哪位了？王芸？哦，那我们改变一下方式，换成行，就从谈斯维开始。”
“来，我点个名，点到的同学上来：谈斯维！”
连续被三次的谈斯维：“………”
英语课。
“也许你可以为我们朗读这篇课文？”【英文】
“当然。”【英文】
数学课。
“这么简单的题，整个班级居然没一个人能够做出来！隔壁二班都——哦，江绚你能？除了你之外。王芸？你一个数学课代表，做不出来还得了？！”
“那边那个！谈斯维你上来！！”
化学课。
“学号37的同学请站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嗯，回答得很好，先别坐下。”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谈斯维同学。”
化学老师和善的笑容隐含杀气：“——为什么，你的化学成绩没得到满分？”
…………
一轮课下来，谈斯维懂了，这就是只要科目老师想让你回答问题，什么理由都能给你找出来。
每堂课，次次不落。
全班同学目光从看戏、怜悯到钦佩，最后变为惊恐，在这情绪逐层转换中，谈斯维的学霸地位逐渐巩固。
这倒不是说明做这几道题，就能比考试740分给人的震撼大了。
根本原因在于，谈斯维以前一班吊车尾给同班同学的印象实在根深蒂固，开学考的成绩又太过于梦幻，这就很容易让人没有真实感。
而现在，就在他们面前。
一次又一次。
黑发及肩的少女，站起来干脆利落地回答问题。又或者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一行行锋利漂亮的板书。
一班众人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
——他们一班，又出大佬了。
-
下午课堂结束。
“新晋大佬”擦着半干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恰好看见手机屏幕亮着。
谈斯维顺势拿毛巾抹了把手，擦干净，点开。
江绚发来了一张群聊二维码。
外加一条语音。
“加一下群。”
少年清朗的声音传出，他应该在户外，隐隐有风声呼啸，话语里混合着笑意。
谈斯维的视线从二维码上一掠而过，也跟着语音回复过去：“这是恒中物竞队的群？”
“我可能还没有正式入队。”
谭老所说的那几道题大概是考核用的，做不出来就从哪来回哪去。
——起码谈斯维这么认为。
虽然她不认为自己做不出来，但走走形式还是很有必要。
至于江绚知道谭老师找过她这件事，谈斯维并不感到意外。
自从看到旁边有同学听她们讲话，谈斯维就知道这件事估计要传开了。
总之也不是什么非要隐瞒的事情。
那边风声止住了，笑意越发清晰：“难道你对你自己没有自信？”
很好，江绚果然了解她，谈斯维一句话不说，当即扫码进了群。
群里加上她统共才二十人。
谈斯维正打算细看，就见屏幕上方弹出消息。
“记得把群昵称改一下，班级加名字。”
谈斯维依言照做，回到群里就见自己被了。
楚臣：【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物竞队的新同学高三一班谈斯维，以后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了，大家互相关照】
下面齐刷刷的一排：【欢迎大佬】
还是江绚领起的节奏。
她特别官方地回复：【你们好】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名字，妹子吗？终于在这里遇到其他妹子了，不容易！】
【新人爆个照？】
【高三级的？牛啊大佬！】
然而谈斯维自从发了那一句话以后，再无后言。
哪怕几个物竞队学生特意艾特了她，也依然没给出任何回应。
除了同班的两位同学以外，物竞队其他学生纷纷在心底琢磨起来。
这位新来的大佬，有点傲啊……
殊不知此刻这位“有点傲”的谈斯维，正被他们当中一位物竞队队员拉着，听她大诉苦水。
物竞班的配置向来是阳盛阴衰。
在恒中，则是：阳盛阴衰衰衰……
差不多二十人的队伍，仅一位女生，可谓凄凉到了极点。
——是的，现在跟谈斯维聊天的正是那个女生。
【大佬你终于来了！我终于不是物竞唯一女生了！！！】
足足三个感叹号，足以看出这位名为陆呈昭女生内心的激动。
介于这位同学过于热情，谈斯维也就跟她聊了起来，一不小心就把群消息给忘了。吐槽及八卦，聊得不亦乐乎。
谈到带领物竞班的谭老时，陆呈昭说：“他超级凶！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办公室里，被同学叫过去的，见到他的第一眼差点以为我违反了学校校规。”
谈斯维深以为然。
陆呈昭：“别光我说呀！你觉得呢？”
“……”谈斯维回忆了一番自己和谭老的几次接触，简短地挑了一些编辑给她。
其中包括做题这件事。
“是这样啊。”陆呈昭语气轻快：
“没关系的，你看看群成员，谭老师也在里面呢。江绚能拉你进来，说明老师已经默认了，考试只是探探你的底而已。”
“要我说，不止你做题，我们也要被“摸底”，我还得感谢斯维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呢！”
事实也正如陆呈昭所说，当天晚修谈斯维跟随江绚来到物竞班，没一会儿谭老就抱着厚厚一摞卷子走了进来。
物竞队众人方才还在神色各异地打量谈斯维，见状面色顿时垮了下来。
晴转多云就在一瞬间。
“怎么？”谭老冷笑：“看见我来都这副表情？不想做题？不想做题就回去！”
谭老嗓音洪亮，气势雄厚。谈斯维只觉得耳边都在嗡嗡作响。
话音落下，室内还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全班学生噤若寒蝉，低头假装看书不敢言语。
“老师，我来帮您发试卷吧。”
所谓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严厉的老师。
一道声音响起，正对讲台第一排座位的瘦高个男生，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谭老看着他，面色缓和了些：“动作快点。”
“好。”
那个男生偏转过身，谈斯维于是看清他的模样：俊朗但分外冷峻的侧脸。
即使这个时候，他走出来做出这个明显想要缓和气氛的举动。脸上也不是带笑的，尽管也不深沉。
楚臣。
谈斯维心底适时浮现出这位男生的名字。
他面色如常地接过谭老手中的试卷，从第一组开始颁发。
试卷发到谈斯维面前时，视线明显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谈斯维处之泰然，目视发到自己桌面上的试卷，开始奋笔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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