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岛城中心医院门庭若市。
门诊楼黑压压一片人头让初夏的天气又燥热了几分。
方泞好不容易找了个停车位才安置了脏得跟皮蛋一般的薄荷绿。本来想去洗个车, 因为早上贪睡晚起了一些，只能先作罢。
看到脏兮兮的薄荷绿, 紧跟在后面停车的宝马x系嫌弃地往后退了又退, 生怕沾上薄荷绿的污渍染上晦气。
直到看到主驾下来一个美人，明艳动人让人眼前一亮，四周灿烂阳光都黯淡了几分, 司机眼睛吃到冰淇淋, 心痒难耐忍不住按起了喇叭。
再一看副驾迈出一条蜜色的大长腿，肌肉鼓鼓, 接着是白衣黑裤，头上戴着黑色棒球帽，墨镜、口罩遮得严严实实。
虽然看不到脸, 高大的身形散发出浓郁的危险荷尔蒙气息，像是某种危险的大型动物。
宝马司机吓得往下缩了缩, 顿时有些腿软。
封允辙今天的扮装是方泞精心挑选。
考虑到封允辙长相打眼又带着异域风情，还有一米九的模特身材，非常容易被人记住。
小泉已经在外面到处宣传他包养男模, 方泞不想再惹人注目, 给封允辙乔装打扮了一番。
看着医院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头上阳光让方泞一阵炫目。
“来, 戴好。”封允辙将另外一顶棒球帽给方泞戴上。
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下蒙上了一层薄汗, 其实他更想为方泞撑把阳伞。
“嗯。”方泞压了压头上的棒球帽。
“要不要买点水果？”封允辙有些紧张。
他一早就听说是见方泞外公, 空着手去看病人总归不太好。
而且这是正式见家长, 一定要留下一些好印象，首先得带点礼物, 如果有时间准备他肯定会去挑选贵重的礼物。
“不用那么麻烦。”方泞回答。
他得到老年科学姐医生的消息, 外公目前病情稳定, 待在医院病区那种紧张的地方影响情绪，还是考虑回到疗养院。
绕过门诊楼，方泞领着封允辙往住院楼走。
封允辙的口罩和墨镜很扎眼，要不是楼下保安认识方泞，早就被直接拦下。
住院部一楼大厅人潮涌动，上午是入院和探视时间，还有不少去别栋做检查的患者。
三台电梯前黑压压全是人，有坐轮椅的，躺平车的，还有拎着大包小包的患者家属，电梯门一开，还没等里面人完全走出来，便不要命似得往里面挤。
封允辙没见过如此夸张的场面，把方泞护在怀里。一波波人从身边挤过，方泞往后退了几步，拉着封允辙绕到后面偏僻处的员工电梯。
站了三分钟，似乎没有熟人进出电梯。
方泞想起实习的时候在医务科有录入过电梯卡，他滑动手指翻开手机，心里祈祷着医护专用电梯卡还没有因为实习结束被删除。
“又见面了。”
后面传来温润的男声，方泞转头看了一眼，是那晚在急诊科看到的男医生，方泞眯了眯眼，一时想不起来姓什么。
不过他马上放弃了思考，无关紧要的人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低头找起了电梯卡。
“我是急诊科的黎医生。”黎医生见方泞没有作声，丝毫不尴尬地提醒。
方泞点了点头便不再搭理。
黎医生想再靠近一点搭话，刚挪动半步，便被封允辙高大的身材堵一米开外。
现在是七月初，炎热的夏天。医院有中央空调，开了冷气保持室温三十度以内，也谈不上有多凉快。
黎医生一身白色工作服下面还套着名贵的polo衫，一股股香水味随着头上的通风口肆意散发。
方泞皱起眉悄悄捂住口鼻，这怕不是用香水洗了个澡。
封允辙擦了擦鼻子，罩在脸上的口罩也没能挡住这浓郁刺鼻的味道，鼻孔里的痒意来势汹汹，闷声打了好几个喷嚏。
场面有些尴尬。
黎医生还是一脸温润，他早就注意到电梯停在一楼方泞却迟迟不进去，大概率是没有员工卡。
他清了清嗓子，干咳一声，示意封允辙让开。
封允辙哪里肯让位，护在方泞前面严严实实，这个眼神狡猾的医生盯着方泞看早就让他心中十分不爽。
见封允辙不动如山，黎医生干脆拿出手机往前挤，用力向电梯门旁边的识别器伸长手臂。
“我来。”
即使衣服被挤皱了，黎医生依然面带微笑：“员工电梯卡。”
‘滴’的一声之后。
电梯门缓缓打开。
员工电梯很大，能进两张张医疗床。方泞快步走进了电梯最里面，封允辙紧跟其后，把黎医生挡在了最外面的位置。
“几楼？”黎医生按了十六楼转头问道，他早就注意到封允辙和方泞是一起，但装作仿佛封允辙不存在似的。
方泞不做声，员工电梯后面也有层数面板，黎医生话还未落音，便直接按了二十楼的老年科。
电梯里一阵沉寂，到处弥漫着香水味。
方泞屏住呼吸，正在给老年科的林学姐发消息。
林医生昨天晚夜班，今天又有会议，便提前下了班，出院医嘱已经提前开出来，又附上了出院报告和检验单报告。
“我在岛城见过令尊。”黎医生似乎不肯放过这个攀谈的机会，又开了口，“还有方老爷子，年前跟着家里人去拜会过。”
听到方家，方泞的脸色有沉了几分，他斜倪了一眼身边的封允辙。
帽子口罩墨镜遮得严严实实，封允辙站得很直。
见方泞注意力被吸引，黎医生眼睛精光一闪，又说道：“其实我们家和方家还有封家关系都不错，生意上有往来，逢年过节也会聚会。”
方泞按黑了手机屏幕，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注视着黎医生。
眼前这个男人，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一直在套近乎，让方泞心里一阵烦躁。最重要的是封允辙在场，他可以告诉封允辙关于方家的事。
但是很不喜欢也不需要从别人口中说出来。
已经彻底成功吸引了方泞的注意力，黎医生微微一笑：“其实前年我们见过，在年中云台的宴会上。”
方泞眼底全是阴翳，那次宴会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被方父硬性规定参加，只想去露个脸就走，结果被继母肖婳堵住，异母弟弟更是当场骂他是野种，说他母亲是情妇。
多年的怒火一触即发，明明是肖婳不要脸插足，还反过来侮辱自己母亲。
方泞怒气冲冲想抓住满嘴胡说八道的熊孩子，肖婳嚣张地一掌扇过来，被灵活的躲过，并反手推了继母一把。
那天的场面非常混乱。
肖婳直接摔进了厨师长推过来的大盆菜汤里，爬起来头上身上全是菜叶，模样十分狼狈，后来还被人拍照发在网上，公关公司删了半年才勉强把这事和照片压下去。
在场的有社会各界名流，方家也来了不少亲戚。
看热闹的，滋事的，暗中报复的，大家都跟约好了似的，开始砸场子。
方父也顾不上教训儿子，直接叫上保安稳住场面。
肖家那边几个侄儿恶狠狠地过来找麻烦，方泞一看都是矮个子，多的大半个头，少的也没到他眼睛。
纨绔公子哥都娇弱或者矮胖。
方泞撂倒两个之后，趁着混乱从后面的安全门跑了。
这次事件里方泞也吃了亏，混乱中不知被什么砸中了，手臂青了半个月。方父没有把他叫回去责备，大概是理亏。
方泞看得出，方父其实对二婚妻子也没有多上心，这闹剧就直接翻篇了。
见黎医生一副调笑的口气，方泞阴着脸走近了一步，眼睛里充满了警告。
感觉到了方泞的不悦，封允辙连忙靠过来，方泞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医生不置可否哼笑一声，说道：“前几天的游轮聚会我也在场，甲板还有一楼会场里。”
方泞默不作声，游轮会场人很多，完全不会注意到这么个人。那天发生的事情想必这人也看得清楚。
原来根本不是来套近乎，涵养很好的方泞对于贴上来的陌生人一般维持表面的冷漠，不过这种暗里嘲讽他的人，就不必再客气。
黎医生语气里充满了戏谑，继续说道：“其实，挺般配的，和封……”
‘封’字还没出口。
方泞一脚重重地踩在那咖啡色定制鳄鱼皮鞋上，还转了转脚踝，生怕不够用力。
惨叫一声划破满是香水味的空气，黎医生脸上扭曲变形，温润模样不复存在，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十六楼刚好到达，‘叮’的一声电梯停稳。
封允辙早就不耐烦了，一脚将人踢出电梯外，低低地说了一声‘滚’。
电梯门缓缓关上。
方泞看着摔个狗吃屎的黎医生，眼睛里仿佛结了冰霜。
封允辙悄悄靠过来，小声道：“怎么了？”
方泞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回答：“没事。”
老年科病区热闹非常。
今天新入院，新出院的。还有走廊里加床的患者等着移到病房里去。
几个家属为了争床位在走廊里吵得不可开交，护士长在一边调停。
治疗班的护士推着车匆匆走过。
头上呼叫声一波接一波地播报着。
封允辙揽住方泞的肩膀从窄小的过道穿过。
护士站里小莲正苦着脸填三测单，看见方泞来了才抬起头，撅起嘴把笔夹在人中处。
“怎么了？”方泞手指轻轻在护士台敲动，修长的手指如同在弹钢琴。
“吵架啦，好烦，事儿多。”小莲抱怨道，“都是病人就不能和谐点吗？”
“夏天火气大。”方泞安慰道，“手续帮我办好了吗？林医生应该把出院开过来了。”
“等一下啊。”小莲转过身，飞速地敲着电脑，细细地查对了一遍。
“可以了。”小莲点点头，“结算要到明天，会直接记到疗养院的账上，口服要药会送过去。”
说完丢上一个本子，方泞翻了翻，签了字。
“平车要借吗？”小莲收起本子随口问了一句。
“不用，我外公他用轮椅就行了。”
轮椅是定制的，而且还有陪护在，应该没问题。其实老人也可以自己行走，但是考虑到距离，还有路上人多，还有心衰的问题。
还是轮椅比较稳妥。
方泞瞄了一眼身旁的封允辙，挺胸直背的，一副很僵硬的感觉，就算带着帽子口罩墨镜，也能感觉到封允辙的紧张。
小莲终于注意到了方泞旁边的封允辙，摸着下巴瞪圆了眼，细细看了又看，指着封允辙说道：“坏人！”
方泞笑笑：“我朋友。”
小莲狡黠一笑：“我知道了，那种朋友。”
方泞摆摆手：“是是是，那种。”
说完拉着封允辙往病区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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